第32章 開河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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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開河谷（一）
“怎麽了師姐？”聽著傳音咒那頭狄玉環聲線緊繃, 餘楓不由得跟著心頭沈下。
“你離開那晚，玄靈偷襲，師祖受創，現在不知所蹤, 我幾番聯絡你, 但都無果, 你現在人在何處？師祖命我先立刻帶你回仙府。”
餘楓心虛地擡手摸了摸脖頸, 這幾日聯絡不到她人，是因為她將自身靈力隱蔽了, 傳音咒自然尋不到她人。
她悄咪咪擡眼偷瞄“不知所蹤的師尊”，正坐在飛毯前面吹著風, 脊背挺得筆直, 發絲迎風飛舞。
“師尊修為強悍，四海八荒無有對手, 不會優勢的, 師姐你別擔心。”
“師祖我自然不擔心，但你現在孤身一人在外, 那些玄靈偷襲的又是你的寢宮，應當是沖你而去, 你在哪兒？我要立刻帶你回仙府！”
餘楓微微楞神, 看了眼前方變幻的風景，“我……快到開河谷了。”
“開河谷？”那頭狄玉環聲音又是一沈, “怎麽去那？危險……算了, 說了你也不聽, 你到了開河谷先別入城, 等我，我馬上就到！”
“哦, 好。”
正打算切斷傳音咒，那頭狄玉環聲音一頓，明顯嚴肅幾分。
“餘楓，記著，等我。”
餘楓印象中的狄玉環略微懶散，能躺著絕對不坐著，甚至待人也是好脾性，因為懶得計較。
但這樣的師姐，其實發起脾氣來很恐怖，她曾偶然間碰到過一次。
那是夏日，師姐在屋中沐浴，她並不知曉，直接走了進去。
才看見水汽蒸騰，狄玉環身子在水霧中影影綽綽，繼而就聽到了此生從未聽過的冰冷腔調。
那一瞬間，餘楓感覺狄玉環身上甚至凝出實質殺氣，抵在她的喉頭要害。
所以師姐認真起來，她還是乖乖聽話為妙。
切斷傳音咒，那頭少年涼涼的嗓音隨風飄來。
“你師尊的安危，你是一點不擔心啊，他待你不好嗎？”
“師尊待我自然好，”餘楓看著坐在飛毯前的敖風，“但我不是說了嗎？師尊四海八荒鮮有敵手，他不會有事的。”
正好好的在她面前坐著，玩披馬甲游戲呢。
“萬一他一朝不慎，遭遇暗算，慘遭不測呢？”
餘楓：哪兒有人這麽咒自己的？
“不許你咒我師尊，我師尊好著呢。”
敖風輕哼一聲，倒是安靜了。
*
開河谷，兩山相對而成，中間一條狹長的山谷便為開河谷。
傳言許多年前，此地並沒有城，只有一條河。
餘楓站在入谷的路口前遠遠望著谷內，百無聊賴地踢飛腳下一顆石子，當真就在城門前候著狄玉環。
敖風靠坐在樹上從高處望著地面餘楓，“你倒是聽那個師姐的話。”
餘楓不好反駁，清了清嗓子一手抵在眉骨前遮著日光，“啊……今天風景真不錯。”
敖風輕哼一聲，從她面上移開視線，望向那開河谷。
狄玉環許久不來，餘楓實在無聊，蹲在地上拿樹枝畫著圈，忽而擡頭望向樹上少年，靛藍袍子衣擺垂下，隨風輕晃。
“阿風，傳聞這開河谷裏有棵姻緣樹，只要將兩個相愛之人的姓名刻在木牌上，扔到樹梢上不落下，這兩個人就會永結同心，你說……這是真的假的？”
“這種事本座倒是做過，”他斜睨著地上餘楓，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現在看來是騙人的。”
“你做過？”
方才聲音還在遠處，眨眼就在耳畔響起。
“跟誰？什麽時候？”
敖風徐徐睜開眼，黑眸在餘楓面上打轉，一言不發地又閉過眼去。
“跟一個人，很久遠的之前。”
說了跟沒說一樣。
餘楓“戚”了一聲從樹上跳下，扔掉手裏樹枝，雙手負在身後原地踱步。
步伐越來越快，幾乎將腳下那一小截地面踏的凹陷下去。
“師姐怎麽還不來？要是再不來的話……”
“再不來，你打算一個人偷偷入城嗎？”
餘楓話沒說完，身後突然傳來道清冷慵懶的女音。
她倏然回頭，見狄玉環熟悉的臉孔沖她微笑。
“怎麽會呢，”餘楓迎上前抱住狄玉環蹭蹭，“師姐要是還不來，我當然是繼續等了。”
狄玉環眼底笑意更濃，“油嘴滑舌。”
“餘楓師妹，我也一並來接你了。”孔方海從狄玉環肩頭側面探出個腦袋。
“方海師兄！”
整個仙府與她最親近的師兄師姐都到了，餘楓激動之下撲過去也擁了下孔方海。
雙臂才搭上孔方海後背，驀地身後風響，衣領被人從後緊緊提住，硬生生扯離孔方海。
凜冽的寒氣四溢，幾乎是同一時間，狄玉環跟孔方海身形繃緊，後撤一步進入戰鬥姿態，警惕地盯著眼前憑空出現的少年。
頭戴蓮花紋金冠，身穿靛藍色長袍，腰系金玉帶，寬肩窄腰，端的是好姿態，只是那雙眼，漆黑狹長，年歲不大，但壓迫震懾感十足。
“哎哎哎，”餘楓顧不上喉頭被勒住的難受感，忙沖著狄玉環與孔方海揮手，“別！別動手！是熟人、熟人！”
面前的，可是在玩披馬甲游戲的師尊！
狄玉環戒備還未解除，目光在敖風面上掃過，他一手提著餘楓，正一臉不善地盯著孔方海。
“他是什麽人？”
“是……道友，我在路上救的道友！叫阿風。”
阿風？
狄玉環心下暗自重覆了遍這個名字，再看此人對孔方海的態度，依稀有幾分熟悉，隱約浮出一個答案來，戒備收起，站直身子。
“既是……”
“師妹，此人來路不明，萬不可掉以輕心。”
周身充滿敵意的氣息包圍著孔方海，他身子緊繃，不敢有半分松懈，目光如電直勾勾迎上敖風。
“放開我師妹！”
敖風眉梢輕挑，捕捉住他話語中的關鍵詞，“你的師妹？”
提著餘楓衣領的手又是一緊，將她扯近了自己。
“你……”
孔方海雙眉倒豎，還欲再說什麽，腦袋突然挨了一記手刀，怒火瞬間被澆熄。
“還你什麽你？師妹都說了是熟人，真是沒點眼力見……”
狄玉環擡手按著眉心連連嘆息。
敖風輕哼一聲，松開餘楓，偏頭看著她，“你師尊沒教過你，男女授受不親？”
言罷，轉身朝著開河谷方向踱去。
餘楓整理被提亂的衣領，沖著敖風背影哼了聲，“真小氣……”
孔方海走到她身邊，滿眼擔憂的看著她，又順著她視線方向望著敖風背影，叮囑道，“小師妹，此人看著不像好人，萬不可掉以輕心，還是遠離為……”
話未說完，他衣領也跟著一緊，被狄玉環拎著往前走。
“傻大個，師妹比你聰明多了，有空還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大高個，衣領落在狄玉環手中，被迫彎下腰配合她動作。
“此言差矣，師妹涉世未深，不知人心險惡，我身為師兄，需得看護同門師妹。”
“好好好，都知道孔師兄仁善，行了吧？”
忽而，狄玉環腳步一頓，回頭看跟在身後的餘楓。
“不對，我是來接你回天地仙府的。”
方才看敖風往開河谷方向走，猜到他身份，下意識就跟上了，真是……
狄玉環松開孔方海，擡手按按眉心，“走吧，直接用你的法器回，速度快，還省的耗費靈力疲乏。”
餘楓從她身側繼續往前走，撇嘴喃喃，“我答應了等師姐，可還沒答應師姐立刻返回……”
“小丫頭，跟我玩心眼？”
餘楓聞她語氣不對，當即加快步伐趕到敖風身側，方才回頭解釋。
“師姐，我先前不是跟你說過嗎？那扇門……我得去找找答案。”
她雙手合十做了個拜托的手勢，滿臉寫著“求你了……”
狄玉環還未發話，旁邊緩步踱著的男人偏頭朝她看來。
“界門的事，你也告訴她了？你們二人關系真是好啊。”
“師妹，那扇門的事可改日下山尋找答案，此地……”狄玉環望著開河谷方向，娥眉蹙起，“不能入。”
“為何？”
“裏面有妖邪。”
“我知道啊，”餘楓倒退著走看她，“我就是為那妖邪而來。”
狄玉環：……
“裏面的妖邪非同小可，仙府也接到了求助，但師祖出事，仙府無暇顧及其他，只是聽聞其他宗門派遣去的，皆有去無回，”孔方海補上狄玉環的話，“師妹，危險，若非要前去，待回去先稟報幾位長老，由長老牽頭，再入內不遲。”
餘楓從納戒中取出幾道瞬移符篆，“我有這個，已經在來時路上貼好了傳送地，若真有萬一，捏碎符篆就可以安全脫逃了。”
身側男人瞥她一眼，“怪不得路上總要停下來歇腳。”
餘楓笑答，“師尊總說我經驗不足，但其實經驗這東西，也未必要出去歷練才能累積，多長幾個心眼也行。”
她將符篆也塞到敖風懷裏一張，“喏，好好收著，若有萬一，你也及時離開。”
敖風撚起懷中符篆，轉而重新塞到餘楓手裏。
“哎，你幹什麽？”
“你脫逃的時候，帶上本座就行。”
“可是萬一我剛好不在你身邊呢？”
“那就一直留在本座身邊，”敖風回頭看她，“寸步不離。”
*
開河谷沒有城門，幾人進入的十分順利。
街道上人來人往，各種吃食小攤擺在街道兩側，香氣撲鼻。
滿是人間煙火氣，絲毫不像有難纏妖邪盤踞的樣子。
餘楓挨近狄玉環，一手半遮面容低聲道，“沒什麽情況，邪氣也沒感受到，邪雲也沒有，會不會是情報有誤？又或者我們來晚了，已經被其他宗門的人給解決掉了？”
“不大可能，”狄玉環微蹙眉心，“這街上還是有一股違和感。”
“這個我也感覺到了，”餘楓仔細凝著左右過往路人，仔細尋找違和感所在。
“神情。”
二女眼瞅著要摸到違和感來源，那頭少年略微冷淡的嗓音傳來，直接點破。
再仔細看去，果然瞧著來來往往的人個個神色冷漠，感覺不到溫度般，跟在洪堯城時截然不同。
餘楓暗自咋舌，“什麽妖邪，吃人的表情？”
“怕不只是表情，”狄玉環憂心忡忡，“是情感。”
餘楓四下仔細瞧著，想從人群中找出來個神情有溫度的來，但楞是一個都沒找出。
“莫不是一次性將整個城的人情感都吞噬了？要真是如此，那這個妖邪至少也是詭靈級別了。”
“更壞點，應當是個玄靈……”
餘楓一早上沒吃飯，眼下嗅著左右飯香直接走不動路，就近挑了個小攤就坐下。
敖風緊跟著要坐到她身旁，身穿松山翠弟子袍的孔方海伸手擋在他跟餘楓中間，眼神滿是敵意戒備。
“男女授受不親，公子方才自己說的，還是離我師妹遠些的好。”
敖風淡瞥他一眼，擡手將他橫擋著的手拂開。
動作輕描淡寫，但孔方海卻被拂退三步，橫擋在二人之間的手腕不住輕顫，已然紅腫。
剛才感知的十分清晰，此人沒有動用靈力，僅僅是以肉身與他抗衡。
僅以肉身，就能傷到他一個金丹期的人，肉身何止強悍二字。
孔方海看著眼前少年的戒備眼神又深一層，再不輕舉妄動，坐到狄玉環身旁，雙手在身前合十，兩眼盯賊似的直勾勾盯著對面敖風。
狄玉環見狀揉眉輕嘆一聲，這木頭腦袋……
敖風恍若無事撩袍下坐。
方才發生的事微妙且快，正在看菜單準備點菜的餘楓並未察覺。
這邊鬧完，餘楓恰巧想好吃什麽，揮手招呼店小二過來。
小二巾帕往肩頭一甩，面無表情的朝幾人走來。
“吃什麽。”語調冷淡。
餘楓知曉城中人狀態不對，簡單報了菜名。
小二抽走菜單便走了，茶水也未給幾人上。
飯菜不一會兒端上，啪啪幾聲扔在桌上，有些飯菜甚至濺出幾點。
“先付錢再吃飯。”小二手裏攥著筷子不給。
餘楓摸出一錠銀拍在桌上，小二將筷子灑下，收了銀子掉頭就走。
“幸好事先知道這地方的人被妖邪蠱惑，否則今日怕是要跟凡人動起手腳。”餘楓拾起筷子，壓低聲音說著，將筷子分給眾人。
這頭話音將落，那頭乒乒乓乓響動傳來，時不時有筷子橫空飛來，被狄玉環偏頭躲過。
“什麽態度？！這飯老子今天還不吃了！”
“不吃可以，上了餐，人走，錢留。”
不遠處雙方人對峙，一邊怒氣沖沖，一邊神情冷漠。
餘楓又嘀咕，“看來這城中之人，好像也未全遭妖邪之手。”
飯桌上饅頭飯菜飄香，餘楓肚子餓的咕咕叫，收回視線伸手探向形狀飽滿的饅頭。
眼看著要拿到手，身側一道矮小的黑影閃掠而過，將她手下的饅頭掠走，飛速朝人群中奔逃。
“哎！小賊！師兄快抓住他！”
孔方海眼疾手快，起身如風繞過擁擠人群，穩準快的將那小賊肩頭扣住，整個提起來送到餘楓面前。
眾人一看，竟是個頭發亂糟糟毛茸茸的小乞丐。
身上衣著破爛臟汙，臉上倒算是幹凈，烏黑溜圓的眼透過蓬亂發絲緊張地望著餘楓，而後將手中饅頭小心翼翼放了回去。
圓滾滾的饅頭被他小手捏扁，上面還有個模糊的手指泥印。
餘楓下意識偏頭看向身旁的敖風。
敖風眉心略皺，“看本座作甚？”
餘楓說，“沒事，就感覺這情形好像似曾相識……”
敖風：……
“忘掉，本座與他不同。”
餘楓聳聳肩，沒有回答。
孔方海提起手中五六歲的孩子看看，又看看他放回去的臟兮兮饅頭，將那饅頭重新塞到他手裏。
“一個饅頭而已，不是給不了你，何故要偷？”
孔方海將小孩放下，嚴肅的教育起來。
“我怕……”小孩低垂腦袋，半晌擡眼看著孔方海，低聲回了句。
“怕還偷？”孔方海擡手輕彈那小子腦門。
“餓……”
狄玉環問，“餓？我剛剛有註意到你，縮在那角落半天，就一直盯著我們，我有些好奇，這街上吃飯的人那麽多，怎麽就盯著我們？”
那小孩舔舔幹燥起皮的嘴，“因為……你們有表情，看起來不會打死偷東西的小孩。”
狄玉環詫異笑開，“你這小孩，倒有幾分洞察力。”
她擡頭示意孔方海，“放他走吧。”
“等等。”
孔方海將要松手，餘楓卻開口叫住，“師兄，我再問他幾句話。”
她雙手撐著下巴看著與她坐著差不多高度的小孩，“你可有家人？”
小孩睜著一雙烏黑的眼看餘楓，“只有個阿娘，但是癱瘓在床，哪兒都不能去，昨日剛死……”
他臟兮兮的小手握著饅頭，“阿娘死前先吃個白面饅頭來著……”
“是個可憐孩子，”孔方海嘆息一聲，伸手又拿了兩個白白凈凈的饅頭放在他手裏，“這些都給你。”
“確實很可憐，師兄，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不妨將他暫且帶在身邊，等日後帶回仙府另做打算，如何？”
孔方海點頭，十分讚成。
“令仙府是什麽貨色都接收的地方嗎？”
一直未開口的敖風突然開腔，往旁邊餘楓碗裏夾了一筷魚腹，擡眼凝著對面小孩。
他眸光如秋風冷淡，淡掃一眼，那小孩嚇得抱著孔方海大腿往後縮。
孔方海單手護著小孩，擡頭又跟敖風嗆上，“你這人，嚇到他了。”
“嚇到又如何，你那麽緊張作甚？你生的？”
“你這人有沒有同情心啊？”
“沒有。”
敖風回的毫無負擔。
在那漫長的歲月中，他遭遇背叛的次數，竟有一半是小孩貢獻的。
他討厭小孩。
但小時候的餘楓例外。
孔方海啞然，對眼前這個年輕的男子不滿值達到頂峰。
他看向餘楓，“師妹怎會與這等人同行？”
餘楓連忙安撫他坐下，“師兄莫生氣，此事說來話長，來吃菜，等此地妖邪了結，我再與你細說。”
敖風放下筷子再未動，只垂眼盯著餘楓給孔方海夾菜的動作。
*
那小孩名叫“離小”。餘楓幾人帶著他尋了處客棧落腳。
本該兩男兩女的住，只需兩間客房就好，但孔方海跟敖風互相看不對頭，再加上多了個小孩，便多開了一間，敖風單獨住。
孔方海帶著離小進屋洗漱沐浴，狄玉環也累了帶著餘楓回屋休息。
二女躺在床上看著穹頂，餘楓說，“現在好像在恒心殿的時候。”
狄玉環本來閉著眼假寐，聞言側過身枕著手臂看她。
“你這小丫頭，聽到自己師尊出事的消息是不是有點淡定的過頭了？”
“師姐覺得我為什麽這麽淡定呢？”餘楓眼底狡黠光芒閃爍。
狄玉環朝著門口方向擡擡下巴，“那位？”
餘楓點點頭，眼底浮起點點憂愁，“好像受了很重的傷，所以才導致容貌變化，靈力也很微弱，師尊從不會落的如此地步，應當是與我出走有關……”
“別自責，與你無關，那夜你若不走，遭殃的就是你了，而你沒有那位強悍，指不定是什麽後果，”狄玉環躺平身子重新閉上眼，“等這裏事情了結，你二人都隨我回仙府，天材地寶應有盡有，什麽傷都可以治好。”
餘楓“嗯”了聲。
久別重逢，二女說不完的話。
天色逐漸昏暗，狄玉環說著說著睡了過去，餘楓自言自語一會兒，聲音也漸漸弱了下去，呼吸轉而低沈悠長。
外頭不知不覺起了霧，籠罩著窗外樹葉，不見翠色，只餘一團黑色剪影。
黑影左右搖晃，逐漸伸出兩條長長的觸須，悄無聲息鉆入窗戶縫隙，擡起身子似蛇般吐信嗅聞，然後順著墻壁攀爬蔓延，一路來到床榻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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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師姐？”聽著傳音咒那頭狄玉環聲線緊繃, 餘楓不由得跟著心頭沈下。
“你離開那晚，玄靈偷襲，師祖受創，現在不知所蹤, 我幾番聯絡你, 但都無果, 你現在人在何處？師祖命我先立刻帶你回仙府。”
餘楓心虛地擡手摸了摸脖頸, 這幾日聯絡不到她人，是因為她將自身靈力隱蔽了, 傳音咒自然尋不到她人。
她悄咪咪擡眼偷瞄“不知所蹤的師尊”，正坐在飛毯前面吹著風, 脊背挺得筆直, 發絲迎風飛舞。
“師尊修為強悍，四海八荒無有對手, 不會優勢的, 師姐你別擔心。”
“師祖我自然不擔心，但你現在孤身一人在外, 那些玄靈偷襲的又是你的寢宮，應當是沖你而去, 你在哪兒？我要立刻帶你回仙府！”
餘楓微微楞神, 看了眼前方變幻的風景，“我……快到開河谷了。”
“開河谷？”那頭狄玉環聲音又是一沈, “怎麽去那？危險……算了, 說了你也不聽, 你到了開河谷先別入城, 等我，我馬上就到！”
“哦, 好。”
正打算切斷傳音咒，那頭狄玉環聲音一頓，明顯嚴肅幾分。
“餘楓，記著，等我。”
餘楓印象中的狄玉環略微懶散，能躺著絕對不坐著，甚至待人也是好脾性，因為懶得計較。
但這樣的師姐，其實發起脾氣來很恐怖，她曾偶然間碰到過一次。
那是夏日，師姐在屋中沐浴，她並不知曉，直接走了進去。
才看見水汽蒸騰，狄玉環身子在水霧中影影綽綽，繼而就聽到了此生從未聽過的冰冷腔調。
那一瞬間，餘楓感覺狄玉環身上甚至凝出實質殺氣，抵在她的喉頭要害。
所以師姐認真起來，她還是乖乖聽話為妙。
切斷傳音咒，那頭少年涼涼的嗓音隨風飄來。
“你師尊的安危，你是一點不擔心啊，他待你不好嗎？”
“師尊待我自然好，”餘楓看著坐在飛毯前的敖風，“但我不是說了嗎？師尊四海八荒鮮有敵手，他不會有事的。”
正好好的在她面前坐著，玩披馬甲游戲呢。
“萬一他一朝不慎，遭遇暗算，慘遭不測呢？”
餘楓：哪兒有人這麽咒自己的？
“不許你咒我師尊，我師尊好著呢。”
敖風輕哼一聲，倒是安靜了。
*
開河谷，兩山相對而成，中間一條狹長的山谷便為開河谷。
傳言許多年前，此地並沒有城，只有一條河。
餘楓站在入谷的路口前遠遠望著谷內，百無聊賴地踢飛腳下一顆石子，當真就在城門前候著狄玉環。
敖風靠坐在樹上從高處望著地面餘楓，“你倒是聽那個師姐的話。”
餘楓不好反駁，清了清嗓子一手抵在眉骨前遮著日光，“啊……今天風景真不錯。”
敖風輕哼一聲，從她面上移開視線，望向那開河谷。
狄玉環許久不來，餘楓實在無聊，蹲在地上拿樹枝畫著圈，忽而擡頭望向樹上少年，靛藍袍子衣擺垂下，隨風輕晃。
“阿風，傳聞這開河谷裏有棵姻緣樹，只要將兩個相愛之人的姓名刻在木牌上，扔到樹梢上不落下，這兩個人就會永結同心，你說……這是真的假的？”
“這種事本座倒是做過，”他斜睨著地上餘楓，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現在看來是騙人的。”
“你做過？”
方才聲音還在遠處，眨眼就在耳畔響起。
“跟誰？什麽時候？”
敖風徐徐睜開眼，黑眸在餘楓面上打轉，一言不發地又閉過眼去。
“跟一個人，很久遠的之前。”
說了跟沒說一樣。
餘楓“戚”了一聲從樹上跳下，扔掉手裏樹枝，雙手負在身後原地踱步。
步伐越來越快，幾乎將腳下那一小截地面踏的凹陷下去。
“師姐怎麽還不來？要是再不來的話……”
“再不來，你打算一個人偷偷入城嗎？”
餘楓話沒說完，身後突然傳來道清冷慵懶的女音。
她倏然回頭，見狄玉環熟悉的臉孔沖她微笑。
“怎麽會呢，”餘楓迎上前抱住狄玉環蹭蹭，“師姐要是還不來，我當然是繼續等了。”
狄玉環眼底笑意更濃，“油嘴滑舌。”
“餘楓師妹，我也一並來接你了。”孔方海從狄玉環肩頭側面探出個腦袋。
“方海師兄！”
整個仙府與她最親近的師兄師姐都到了，餘楓激動之下撲過去也擁了下孔方海。
雙臂才搭上孔方海後背，驀地身後風響，衣領被人從後緊緊提住，硬生生扯離孔方海。
凜冽的寒氣四溢，幾乎是同一時間，狄玉環跟孔方海身形繃緊，後撤一步進入戰鬥姿態，警惕地盯著眼前憑空出現的少年。
頭戴蓮花紋金冠，身穿靛藍色長袍，腰系金玉帶，寬肩窄腰，端的是好姿態，只是那雙眼，漆黑狹長，年歲不大，但壓迫震懾感十足。
“哎哎哎，”餘楓顧不上喉頭被勒住的難受感，忙沖著狄玉環與孔方海揮手，“別！別動手！是熟人、熟人！”
面前的，可是在玩披馬甲游戲的師尊！
狄玉環戒備還未解除，目光在敖風面上掃過，他一手提著餘楓，正一臉不善地盯著孔方海。
“他是什麽人？”
“是……道友，我在路上救的道友！叫阿風。”
阿風？
狄玉環心下暗自重覆了遍這個名字，再看此人對孔方海的態度，依稀有幾分熟悉，隱約浮出一個答案來，戒備收起，站直身子。
“既是……”
“師妹，此人來路不明，萬不可掉以輕心。”
周身充滿敵意的氣息包圍著孔方海，他身子緊繃，不敢有半分松懈，目光如電直勾勾迎上敖風。
“放開我師妹！”
敖風眉梢輕挑，捕捉住他話語中的關鍵詞，“你的師妹？”
提著餘楓衣領的手又是一緊，將她扯近了自己。
“你……”
孔方海雙眉倒豎，還欲再說什麽，腦袋突然挨了一記手刀，怒火瞬間被澆熄。
“還你什麽你？師妹都說了是熟人，真是沒點眼力見……”
狄玉環擡手按著眉心連連嘆息。
敖風輕哼一聲，松開餘楓，偏頭看著她，“你師尊沒教過你，男女授受不親？”
言罷，轉身朝著開河谷方向踱去。
餘楓整理被提亂的衣領，沖著敖風背影哼了聲，“真小氣……”
孔方海走到她身邊，滿眼擔憂的看著她，又順著她視線方向望著敖風背影，叮囑道，“小師妹，此人看著不像好人，萬不可掉以輕心，還是遠離為……”
話未說完，他衣領也跟著一緊，被狄玉環拎著往前走。
“傻大個，師妹比你聰明多了，有空還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大高個，衣領落在狄玉環手中，被迫彎下腰配合她動作。
“此言差矣，師妹涉世未深，不知人心險惡，我身為師兄，需得看護同門師妹。”
“好好好，都知道孔師兄仁善，行了吧？”
忽而，狄玉環腳步一頓，回頭看跟在身後的餘楓。
“不對，我是來接你回天地仙府的。”
方才看敖風往開河谷方向走，猜到他身份，下意識就跟上了，真是……
狄玉環松開孔方海，擡手按按眉心，“走吧，直接用你的法器回，速度快，還省的耗費靈力疲乏。”
餘楓從她身側繼續往前走，撇嘴喃喃，“我答應了等師姐，可還沒答應師姐立刻返回……”
“小丫頭，跟我玩心眼？”
餘楓聞她語氣不對，當即加快步伐趕到敖風身側，方才回頭解釋。
“師姐，我先前不是跟你說過嗎？那扇門……我得去找找答案。”
她雙手合十做了個拜托的手勢，滿臉寫著“求你了……”
狄玉環還未發話，旁邊緩步踱著的男人偏頭朝她看來。
“界門的事，你也告訴她了？你們二人關系真是好啊。”
“師妹，那扇門的事可改日下山尋找答案，此地……”狄玉環望著開河谷方向，娥眉蹙起，“不能入。”
“為何？”
“裏面有妖邪。”
“我知道啊，”餘楓倒退著走看她，“我就是為那妖邪而來。”
狄玉環：……
“裏面的妖邪非同小可，仙府也接到了求助，但師祖出事，仙府無暇顧及其他，只是聽聞其他宗門派遣去的，皆有去無回，”孔方海補上狄玉環的話，“師妹，危險，若非要前去，待回去先稟報幾位長老，由長老牽頭，再入內不遲。”
餘楓從納戒中取出幾道瞬移符篆，“我有這個，已經在來時路上貼好了傳送地，若真有萬一，捏碎符篆就可以安全脫逃了。”
身側男人瞥她一眼，“怪不得路上總要停下來歇腳。”
餘楓笑答，“師尊總說我經驗不足，但其實經驗這東西，也未必要出去歷練才能累積，多長幾個心眼也行。”
她將符篆也塞到敖風懷裏一張，“喏，好好收著，若有萬一，你也及時離開。”
敖風撚起懷中符篆，轉而重新塞到餘楓手裏。
“哎，你幹什麽？”
“你脫逃的時候，帶上本座就行。”
“可是萬一我剛好不在你身邊呢？”
“那就一直留在本座身邊，”敖風回頭看她，“寸步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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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河谷沒有城門，幾人進入的十分順利。
街道上人來人往，各種吃食小攤擺在街道兩側，香氣撲鼻。
滿是人間煙火氣，絲毫不像有難纏妖邪盤踞的樣子。
餘楓挨近狄玉環，一手半遮面容低聲道，“沒什麽情況，邪氣也沒感受到，邪雲也沒有，會不會是情報有誤？又或者我們來晚了，已經被其他宗門的人給解決掉了？”
“不大可能，”狄玉環微蹙眉心，“這街上還是有一股違和感。”
“這個我也感覺到了，”餘楓仔細凝著左右過往路人，仔細尋找違和感所在。
“神情。”
二女眼瞅著要摸到違和感來源，那頭少年略微冷淡的嗓音傳來，直接點破。
再仔細看去，果然瞧著來來往往的人個個神色冷漠，感覺不到溫度般，跟在洪堯城時截然不同。
餘楓暗自咋舌，“什麽妖邪，吃人的表情？”
“怕不只是表情，”狄玉環憂心忡忡，“是情感。”
餘楓四下仔細瞧著，想從人群中找出來個神情有溫度的來，但楞是一個都沒找出。
“莫不是一次性將整個城的人情感都吞噬了？要真是如此，那這個妖邪至少也是詭靈級別了。”
“更壞點，應當是個玄靈……”
餘楓一早上沒吃飯，眼下嗅著左右飯香直接走不動路，就近挑了個小攤就坐下。
敖風緊跟著要坐到她身旁，身穿松山翠弟子袍的孔方海伸手擋在他跟餘楓中間，眼神滿是敵意戒備。
“男女授受不親，公子方才自己說的，還是離我師妹遠些的好。”
敖風淡瞥他一眼，擡手將他橫擋著的手拂開。
動作輕描淡寫，但孔方海卻被拂退三步，橫擋在二人之間的手腕不住輕顫，已然紅腫。
剛才感知的十分清晰，此人沒有動用靈力，僅僅是以肉身與他抗衡。
僅以肉身，就能傷到他一個金丹期的人，肉身何止強悍二字。
孔方海看著眼前少年的戒備眼神又深一層，再不輕舉妄動，坐到狄玉環身旁，雙手在身前合十，兩眼盯賊似的直勾勾盯著對面敖風。
狄玉環見狀揉眉輕嘆一聲，這木頭腦袋……
敖風恍若無事撩袍下坐。
方才發生的事微妙且快，正在看菜單準備點菜的餘楓並未察覺。
這邊鬧完，餘楓恰巧想好吃什麽，揮手招呼店小二過來。
小二巾帕往肩頭一甩，面無表情的朝幾人走來。
“吃什麽。”語調冷淡。
餘楓知曉城中人狀態不對，簡單報了菜名。
小二抽走菜單便走了，茶水也未給幾人上。
飯菜不一會兒端上，啪啪幾聲扔在桌上，有些飯菜甚至濺出幾點。
“先付錢再吃飯。”小二手裏攥著筷子不給。
餘楓摸出一錠銀拍在桌上，小二將筷子灑下，收了銀子掉頭就走。
“幸好事先知道這地方的人被妖邪蠱惑，否則今日怕是要跟凡人動起手腳。”餘楓拾起筷子，壓低聲音說著，將筷子分給眾人。
這頭話音將落，那頭乒乒乓乓響動傳來，時不時有筷子橫空飛來，被狄玉環偏頭躲過。
“什麽態度？！這飯老子今天還不吃了！”
“不吃可以，上了餐，人走，錢留。”
不遠處雙方人對峙，一邊怒氣沖沖，一邊神情冷漠。
餘楓又嘀咕，“看來這城中之人，好像也未全遭妖邪之手。”
飯桌上饅頭飯菜飄香，餘楓肚子餓的咕咕叫，收回視線伸手探向形狀飽滿的饅頭。
眼看著要拿到手，身側一道矮小的黑影閃掠而過，將她手下的饅頭掠走，飛速朝人群中奔逃。
“哎！小賊！師兄快抓住他！”
孔方海眼疾手快，起身如風繞過擁擠人群，穩準快的將那小賊肩頭扣住，整個提起來送到餘楓面前。
眾人一看，竟是個頭發亂糟糟毛茸茸的小乞丐。
身上衣著破爛臟汙，臉上倒算是幹凈，烏黑溜圓的眼透過蓬亂發絲緊張地望著餘楓，而後將手中饅頭小心翼翼放了回去。
圓滾滾的饅頭被他小手捏扁，上面還有個模糊的手指泥印。
餘楓下意識偏頭看向身旁的敖風。
敖風眉心略皺，“看本座作甚？”
餘楓說，“沒事，就感覺這情形好像似曾相識……”
敖風：……
“忘掉，本座與他不同。”
餘楓聳聳肩，沒有回答。
孔方海提起手中五六歲的孩子看看，又看看他放回去的臟兮兮饅頭，將那饅頭重新塞到他手裏。
“一個饅頭而已，不是給不了你，何故要偷？”
孔方海將小孩放下，嚴肅的教育起來。
“我怕……”小孩低垂腦袋，半晌擡眼看著孔方海，低聲回了句。
“怕還偷？”孔方海擡手輕彈那小子腦門。
“餓……”
狄玉環問，“餓？我剛剛有註意到你，縮在那角落半天，就一直盯著我們，我有些好奇，這街上吃飯的人那麽多，怎麽就盯著我們？”
那小孩舔舔幹燥起皮的嘴，“因為……你們有表情，看起來不會打死偷東西的小孩。”
狄玉環詫異笑開，“你這小孩，倒有幾分洞察力。”
她擡頭示意孔方海，“放他走吧。”
“等等。”
孔方海將要松手，餘楓卻開口叫住，“師兄，我再問他幾句話。”
她雙手撐著下巴看著與她坐著差不多高度的小孩，“你可有家人？”
小孩睜著一雙烏黑的眼看餘楓，“只有個阿娘，但是癱瘓在床，哪兒都不能去，昨日剛死……”
他臟兮兮的小手握著饅頭，“阿娘死前先吃個白面饅頭來著……”
“是個可憐孩子，”孔方海嘆息一聲，伸手又拿了兩個白白凈凈的饅頭放在他手裏，“這些都給你。”
“確實很可憐，師兄，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不妨將他暫且帶在身邊，等日後帶回仙府另做打算，如何？”
孔方海點頭，十分讚成。
“令仙府是什麽貨色都接收的地方嗎？”
一直未開口的敖風突然開腔，往旁邊餘楓碗裏夾了一筷魚腹，擡眼凝著對面小孩。
他眸光如秋風冷淡，淡掃一眼，那小孩嚇得抱著孔方海大腿往後縮。
孔方海單手護著小孩，擡頭又跟敖風嗆上，“你這人，嚇到他了。”
“嚇到又如何，你那麽緊張作甚？你生的？”
“你這人有沒有同情心啊？”
“沒有。”
敖風回的毫無負擔。
在那漫長的歲月中，他遭遇背叛的次數，竟有一半是小孩貢獻的。
他討厭小孩。
但小時候的餘楓例外。
孔方海啞然，對眼前這個年輕的男子不滿值達到頂峰。
他看向餘楓，“師妹怎會與這等人同行？”
餘楓連忙安撫他坐下，“師兄莫生氣，此事說來話長，來吃菜，等此地妖邪了結，我再與你細說。”
敖風放下筷子再未動，只垂眼盯著餘楓給孔方海夾菜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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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孩名叫“離小”。餘楓幾人帶著他尋了處客棧落腳。
本該兩男兩女的住，只需兩間客房就好，但孔方海跟敖風互相看不對頭，再加上多了個小孩，便多開了一間，敖風單獨住。
孔方海帶著離小進屋洗漱沐浴，狄玉環也累了帶著餘楓回屋休息。
二女躺在床上看著穹頂，餘楓說，“現在好像在恒心殿的時候。”
狄玉環本來閉著眼假寐，聞言側過身枕著手臂看她。
“你這小丫頭，聽到自己師尊出事的消息是不是有點淡定的過頭了？”
“師姐覺得我為什麽這麽淡定呢？”餘楓眼底狡黠光芒閃爍。
狄玉環朝著門口方向擡擡下巴，“那位？”
餘楓點點頭，眼底浮起點點憂愁，“好像受了很重的傷，所以才導致容貌變化，靈力也很微弱，師尊從不會落的如此地步，應當是與我出走有關……”
“別自責，與你無關，那夜你若不走，遭殃的就是你了，而你沒有那位強悍，指不定是什麽後果，”狄玉環躺平身子重新閉上眼，“等這裏事情了結，你二人都隨我回仙府，天材地寶應有盡有，什麽傷都可以治好。”
餘楓“嗯”了聲。
久別重逢，二女說不完的話。
天色逐漸昏暗，狄玉環說著說著睡了過去，餘楓自言自語一會兒，聲音也漸漸弱了下去，呼吸轉而低沈悠長。
外頭不知不覺起了霧，籠罩著窗外樹葉，不見翠色，只餘一團黑色剪影。
黑影左右搖晃，逐漸伸出兩條長長的觸須，悄無聲息鉆入窗戶縫隙，擡起身子似蛇般吐信嗅聞，然後順著墻壁攀爬蔓延，一路來到床榻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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